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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报道

在重温了吃喝玩乐后,我得回过头来说说我都选了些什么课。

我在申请尼曼时递交了一个宽泛的学习计划,听起来并不让人激动。简而言之,就是学习国际关系和事务,了解国际格局的走向,以及中国在其中的位置。我又列了一堆重点国家和领域,想要学习它们的历史、文化和宗教:印度、中东、非洲,当然欧美也少不了 ,总之就是把半个多地球都给覆盖了。

之所以选择这些国家和地区,和我的个人与工作经历有关——这些大多是我曾经去过和报道过的地方,除了中东。

2006年秋天,我作为《财经》杂志的特派记者在印度首都新德里驻站了三个月。我很早就对印度心向往之,觉得那是一个神秘又神圣的国度。但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出现,我并没认真想过我会真正踏上印度的土地。

2003年的10月,因为报道SARS(即非典),我成功申请上世界卫生组织(WHO)总部的一个记者奖学金项目(别问我为什么总能申请上这么多奖学金项目)。这个项目在全世界召七名报道公共卫生的记者,到世卫的日内瓦总部参加为期两周的培训,然后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到另外一个国家做实地考察。这个国家由学员根据提交的项目计划书自行选择。

我的项目计划书和发展中国家相关(主要考察急性传染病的应急机制和媒体的作用),于是,我想了两个我想去但平时比较难去的地区:印度和非洲的某个国家(南非已经去过除外)。当时有两个美国朋友分别帮我提建议。一个说去非洲,因为非洲要自己花钱去更困难;另一个朋友说,印度饭好吃,怎么样?我最终选择了印度。

三年后,另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有幸在印度生活、工作了一小段时间。当时,我们和印度发行量排名第一的商业杂志《商业世界》合作,他们负责在新德里接待我,提供住宿和交通,并可在他们的办公室办公。而我的工作主要是给《财经》写稿子,相当于短期的特派记者。

这次在印度的三个月生活,给了我和第一次短暂的印度之行迥然不同的生活体验。这一次,我有一个专职司机和一辆车随时为我服务,寄居的客房(guesthouse)也有佣人专职侍候。说起来,这在印度完全是一种生活方式(和中国不同的是,印度的独立没有极端地改变其传统的社会关系和生活方式。而我的车和司机不过是从专业租车公司花钱雇的,那辆车也不过是本土生产的塔塔牌小型轿车);就是在中国,有司机和保姆的人亦不在少数。

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生活在国内就离我很远,以至于我刚受到这样的待遇,也生发了和已故波兰著名记者兼作家卡普钦斯基(Kapuschinski,也有译作卡普辛斯基)相同的感受。卡普钦斯基去世后,美国《纽约客》杂志刊登了一篇他从未出版过的文章,写他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,初到印度时的经历。卡普钦斯基从机场出来后,就被一群车夫包围,争抢着要为他服务。从共产主义波兰来的卡普钦斯基立刻生发了罪恶(guilty)之感,觉得这是剥削苦难的劳苦大众,竟不肯坐他们的车,令车夫们很是气恼。卡普钦斯基后来反省,自己其实是剥夺了劳苦大众的一个求生机会。

当然,我并没有象卡普钦斯基那样极端,只是有些不太习惯而已,花了些时间才慢慢适应。(当然,回国后,我又花了更长的时间才慢慢适应回原先没有人侍候、一切靠自己的生活!)

我的司机(来自印度东北部的山区)英语基本不会说,还经常不认路,害得我数次采访迟到。他每次看着我给他的地址总是频频摇头(在印度,摇头表示是,点头表示否),十分有把握的样子,但开着开着,我发现他竟然需要向路人问路,就令我很是气恼。(印度《商业世界》的主编曾给《财经》年刊写过一篇文章,就以他在德里的司机不认路的状况——看来我的情况并非孤立——为例,指出一个缺乏专业培训的大众阶层是印度经济发展的一个障碍)。

但是有一次,当我从办公室出来坐车时,发现我的司机从一棵树上跳下来迎接我。原来这些受雇的年青司机(多从乡下来)无处栖身(没有人给他们提供室内的休息室),当我们呆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工作时,他们就这样天天暴露在炎热的天气中,靠蹲在树上乘凉。

我心中一酸,竟难过地要落泪。(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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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海丽

曹海丽

30篇文章 12年前更新

《新世纪》周刊首席记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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